西部在线感性生活 → 五月落(五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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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2/11 9:41:54
◆落雨

     天空哭了很久。五月不问理由。隔着玻璃窗觑现世一角,浮生几遇大雨压境,冷湿的时间熬是熬得过的,游散于雨中的幽思痴念的确是收不回了。雨滴溅湿窗台,不知谁的思念被拆了,掉落一颗颗珠泪。偶尔一阵闷雷响过,恍惚听见弦断声。

     小城的雨声喧哗而单调,砸在楼顶,落到街上,又聚在一起奔赴未知的归宿。这声音曾承载多少意象,灌注于无数青涩的诗行,落笔如雨的青春停伫在遥远的某一段路上。而今听久了只觉灰心,对一种宿疾无能为力的灰心。

     寂寞穿过空茫的街,如雨急注,无处躲藏。雨水里浮着的心事没有主人没有重量。流浪猫蜷伏在阴冷的楼梯口,嗅到风里的幸福有股霉味。似乎有只无情手,势必要把所有的好故事按入霏霏霪雨,囚成一段忧伤漫长的记忆。

     站在同一片天空下,无法触摸去年五月的雨。走在雨中,从喧闹一直走到寂静,走湿了鞋子和眼睛。“来时阳光热烈,去时大雨滂沱”。是否所有的感情都只有一个归宿?勤珍重,尘缘似幻,休去问分明。

     风雨阴晦一时,丽日高悬一时。沉寂落寞一时,喧嚷繁华一时。原来一生没有多长,亦不过是一截短短的街景。

     雨过月华升,如白绢悬在每扇窗前,让含悲者以利剪破一段来裹住心伤。你只当琼浆玉液,斟满杯,临窗而饮。可有人?深巷明朝卖杏花。

     ◆落花

     对小城草木的关心远远多过与人的交涉。和它们相对的时候,内心安静。树用叶子说话,由春日零星吐字到窃窃私语,经盛夏喧哗渐至暮秋静寂。生命到了一定程度,说什么都无必要,沉默最好。抖落所有记忆,化成泥。在一棵树的荣枯里,分明地看到时光是怎么老的。清丽而沧桑。

     可是,那些花从不给人这样的机会,往往黄昏时初见饱满蓓蕾,次日清晨便是一地落红。于是便有忧伤灌满怀,不知伤的是花谢,还是无常。花开之时,亦是颓败之初。太激烈的东西容易崩溃。感情尤是。没有一种美好能长久保鲜,就象一朵永远开下去的花必不是真的。凋谢是唯一的宿命。那花,多象无骨的爱情。

     每个女子都想成为一朵花,在某个人的生命里妩媚绽放。只是更多的人,爱花怜花却不懂花。人是不是也可以和花一样,在一季里挥霍掉一生的热情。每有折花的愿望,转念间又缩回了手,不能为了爱而毁灭它。真爱与占有有时隔着亘古的距离不可逾越。

     花若能开口,想必首句定是“为何?”为何不能适时而放?为何不与惜花人遇?为何不能一生享尽春荣秋色?为何,一定要做不合意愿的这一朵……那花,是内心干净的女子。

     做一株没有名字的花,择日,暖暖绽放。

     ◆落生

     每逢温暖的午后,街心花园的木椅上总会有老人寂然而坐。阳光兜头而下,面色沉静,时光亦静得令人难以喘息。隔数天换一位,离开的再不会出现。每一位都象一只孤单的老茶壶,再也没有同花色的茶杯相配。世间这样美好又苍凉。

     而你,择五月,以纯净女儿心,辗转几世几劫来领这份烟火之情。心悦于晨光月影,徐风行云;困惘于人情世故,生死无常。行经红尘,恰似同一戏台上看众生万象。故事总是曲折悠长,都急急地挤身进去争演主角。戏里,捉摸不定,阴晴不定,孤独昭然若揭。这人,竟是自己都不识的,又能向谁去问清面目。聪明的,知道在适当的时候退场。

     光阴之水滚滚而逝,无计挽留。一腔悲情涯岸相送。隔岸回首,唯有年少时的经历最是单纯美好。天宽地阔,无知无畏。但当时并不觉得快乐。原来时光是用来回头看的,回头的时候,才会觉出好。

     一路上缘起缘落,有些东西在零距离里依然不得交付。人言,灵魂永远只能独行,世间最动人的爱仅是一颗独行的灵魂与另一颗独行的灵魂之间最深切的呼唤与应答。

     然后呢,想来便是等着时光沉淀。然后感谢相遇。以及别离。在彼此缺席的时光里,各自安好。

     浮事万千,如花开落,似月圆缺。惹一身尘埃,欲归,千万难。竟不曾在时光中反悔。

     ◆落字

     文字,是你迷途误入的城。

     是个拾荒人,在时光的长街上收集点滴,书成忧郁断章,时日深久,说尽前尘后事的悲欢。文字也留不住似水年华。只能收藏某个瞬间或一些细节,不为影响别人,只为安顿自己。驻足处,隔雾看见所来径。

     有时,写字只是为了把自己与生活剥离,那些甘苦从生命中取出,以旁观者的姿态,随意描述、润泽,可以这样任性和自由。文字走过的心路,春草丛生。

     有时,写字是为了陪伴。尘世中的自己,是一只被鞭挞的陀螺,忙碌疲惫,背负深重的孤独无人知会。另一个藏匿深处的自我在文字中款款挪步,敏锐,清醒,无比慰贴,深情并永不厌弃。两个自我在时光深处交换寂寞,欢腾的,亦是静默的。

     倘有幸逢那样一人,将素手含于他掌中,无需盟约,只听他笃定地一句:你放心。天地都阔。他让你重拾初发心,恣意信任这个烟火人间,共你在岁月的溪岸边掬水而戏。若现世不容聚膝,似鱼鸟不能共栖巢穴,唯有以文字做潭,映照两个亦亲亦疏的忘世人影。若命里相失,犹希望那人能在他最暖的记忆之榻安顿好自己。

     行年渐长,似乎再无新事可记,风动?心动?指端疏懒寂寥。下笔颇难。桩桩件件,没有成为简单的事,是因为不够甘心情愿。

     此后,街头再逢五月,唯咬碎词语,和风一起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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