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给女儿讲故事呢。
四十年前,你爷爷有一件的确良褂子。
“爸,什么是的确良?”女儿好问,她那打破沙锅璺到底的劲头,有时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狗追着啃你的脚后跟,常会把你逼到死角。
“的确良是一种布料的名称,就像你叫佳田一样。”她点点头,似乎明白了。
你爷爷那件的确良褂子,在当时很时尚,米白色的,小尖领,白纽扣,下摆开衩,后摆呈鹅卵形。穿在你爷爷身上,那个神气!不过,我很少见他穿。
哪天他穿了,一定是要出门去了,或走亲串友,或赶集上店。更多的时候,那件褂子被你奶奶折叠得有模有样,放在箱子里。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爱美呀。有一天,家中无人,我就打开老木箱取出了那件褂子,穿在身上。褂子立马变做了拖地长袍,双袖舞动,大有飞天之意。我穿着它院前院后地跑,玩得正起劲,你爷爷回来了,我的屁股结结实实地挨了几巴掌。
那件褂子在村里很有名,谁家的小伙子要相亲,都会来借。一般都是在晚饭后,全家坐在院中凉快,有人推门而入,手里拿着诸如瓜果之类的时令果蔬,满脸堆笑,对你爷爷如此这般地讲着,你爷爷连连点头。临了,那人还一再叮嘱,就这样定了,千万别再应人了。
女儿听完,说我是瞎编的。她这么一说,我似乎也有恍惚若梦的感觉了。
再讲——
过去,我们村里,有一户人家,生了一双儿女,大的是哥,小的是妹。
这家的父母重男轻女,女儿留在家干活,让男孩去读书。一天,小男孩生病了,没法去上学,父母亲很着急,功课不能落下,怎么办?父亲就让女儿顶替儿子上两天学。女儿听了,乐坏了。
“哈哈……爸,你忽悠,接着忽悠。”上小学三年级的女儿学着范伟的腔调狂笑着。
“这可是真的。”我想告诉她,那个父亲,就是她的爷爷,可我没说,她爷爷早已作古了。
再讲一个吧。
20世纪80年代初,村民大都把猪圈盖在大门之外。善良的村民们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人会偷猪,要知道,一头猪几百斤呢。
他们不知道贼有的是办法,据说偷猪贼用酒泡馒头,一个不起眼的馒头能“喝”半斤多酒。酒香掺和着馒头的香气,能把猪从美梦里唤醒。猪一贪嘴,就醉倒了。这时,小贼就会麻利地把猪嘴巴扎上,四肢捆绑,装进麻袋,神不知鬼不觉。
为了加强治安,村里组织了一个护村队,村长、村治保主任出任队长,每天晚上分班在村里巡逻。终于,在一天夜里捉住了一个偷猪贼。小贼被押到村部,村长一干人把他捆起来吊在屋梁上,充当起了沙包。次日,让他挂着牌子游街,胸前的牌子上写着“我是无耻的贼”,手里还敲着铜锣,边走边敲边叫喊:“我是偷猪贼。”后面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村民。
“停,停。”女儿打断我的故事。
“又说我是瞎编的?”
“不是,我想说,他们捉住偷猪贼,应拨打110,或者把他扭送到当地派出所,他们这样做违法。”
我异样地看着女儿,回想当年,我曾是拥挤人群中的一员。当然我比女儿大了三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