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是智慧的代价。这是人生对于人生观开的玩笑。
★快乐在人生里，好比引诱小孩子吃药的方糖，更像跑狗场里引诱狗赛跑的电兔子。几分钟或者几天的快乐赚我们活了一世，忍受着许多痛苦。
★牛惯做牺牲，可以显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并且，世人好吹牛，而牛决不能自己吹自己，至少生理构造不允许它那样做。
★天地间有许多景象是要闭了眼才看得见的，譬如梦。
★我们对采摘不到的葡萄，不但想象它酸，也很可能想象它是分外地甜。
★“永远快乐”这句话，不但渺茫得不能实现，并且荒谬得不能成立。快乐的决不会永远；我们说永远快乐，正好像说四方的圆形，静止的动作同样地自相矛盾。
★思想是不出声的语言。
★幽默当然用笑来发泄，但是笑未必就表示着幽默。
★有些人，临睡稍一思想，就会失眠；另有些人，清醒时胡思乱想，就会迷迷糊糊地入睡。
★天下只有两种人：譬如一串葡萄到手，一种人挑最好的先吃，另一种人把最好的留在最后。照例第一种人应该乐观，因为他每吃一颗都是吃剩的葡萄里最好的；第二种人应该悲观，因为他每吃一颗都是吃剩的葡萄里最坏的。不过事实上适得其反，缘故是第二种人有希望，第一种人只有回忆。
★不受教育的人，因为不识字，上人的当；受教育的人，因为识了字，上印刷品的当。
★人生的刺，就在这里，留恋着不肯快走的，偏是你所不留恋的东西。
★你愈听得见喧闹，你愈听不清声音。
★假如你吃了个鸡蛋觉得不错，何必认识那下蛋的母鸡呢？
★要人知道自己有个秘密，而不让人知道是个什么秘密，等他们问，要他们猜，这是人性的虚荣。
★有了门，我们可以出去；有了窗，我们可以不必出去。
★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砂砾或者出骨鱼片里未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
★偏见可以说是思想的放假。它不是没有思想的人的家常日用，而是有思想的人的星期日娱乐。
摘自《写在人生边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