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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之伤 | |
发起人:默默地守望者 回复数:0 浏览数:5206 最后更新:2009/1/15 16:33:36 by 默默地守望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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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地守望者 发表于 2009/1/15 16:3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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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之伤 一 聊赖地扶栏看着楼下穿街而 他与小蝉的家,只隔着一条街。但这 窄窄的街道,却让他们疏远了很多年。 年少的时候,他在楼前的小巷里抱书走过,无意中抬头,总能看 到小蝉在后窗的阳台上,边咝咝地啜着一杯温软甜香的牛奶,边百无 过的小孩。偶尔,与他的视线相触,即刻 便散漫地游移开了。他知道小蝉的父母是这一带有名的商人,所以她 能够读学费昂贵的私立学校,且神态里满是闲情逸致。但他还是有一 点不甚明白,为何小蝉如此喜欢这楼后破败的小巷。他每日从这坑洼 的路上走过时,总是觉得厌恶,似乎自己也沾染上深浸其中的污秽和 肮脏。他在这样的小巷里一路走着,无意中抬头看到衣衫华美的小蝉, 心情愈加黯然。冥冥中总感觉,是命运故意派了这样一个优越的女孩, 来将他本就脏乱的生活衬托得愈发阴郁暗淡。 骨子里的自卑,让他羡慕小蝉的出身,亦不屑于她的孤傲。他的 成绩是学校里数得着的,尤其是英语,几乎是一点就通。据说小蝉从 小就跟了英语家教学习,所以口语流利到无人能敌。初中时,参加市 里的英语竞赛,他总能遇到小蝉。两个人常一前一后地坐在同一个考 场里,名次,也是紧紧地挨着。上台去领奖,在下面的掌声里,他略 略紧张,余光里看到小蝉的从容和自如,突然地便恨自己,连带地觉 得那奖都比小蝉的卑微。尽管,小蝉只有一次领先于他。 17岁之前,他们彼此只说过一句话。那天他急匆匆地往家赶,打 算做好了饭给住院的母亲送去,慌乱之间,就将一本书掉在地上。然 后便听到小蝉在楼上朝他喊,嗨,你的书!他猛地停下来,没有回头, 却是扬起脸向三楼上的小蝉看过去。第一次,他注意到,笑起来的小 蝉,竟是有几分调皮。他记得那天小蝉穿了淡紫色的棉布裙子,配了 一块温润的翡翠,腕间有雕花的银镯在叮当作响,黑亮的眼睛里,溢 着一抹温柔。他呆愣了片刻,才在后边一个人催促让路的铃声里,朝 小蝉点头一笑,捡起书本跑开了。
二 此后他们依然是互不相干的陌生人,直到高中最后一年,小蝉转 到他们那所升学率很高的中学,且正好插到他们班里。 小蝉的到来,使班里的高考气氛在紧张中有了些许清爽。班里的 女孩子,皆裹在肥大素淡的校服里,每日行色匆匆,早出晚归。本应 是最美好的一段青春,却像一株秋日霜打的鸡冠花,那红带了灰暗和 慵懒,愈发地没了生机。而小蝉,却是隔几日便有惊喜带给他们这些 眼睛倦怠的男生。一枚橙黄的发夹,一串碧绿的手链,一件妖娆的衣 裙,甚至只是裙角的一丝点缀,都让人觉得周围的空气都连带地清香 洁净起来。 他和小蝉都是走读,只是他骑了破旧的自行车,小蝉却是有专车 接送。有时候,他的自行车会与高傲的轿车擦肩而过。常常是他听见 后面的喇叭声就自动让开,而车里的小蝉,将手按在玻璃上,用目光 向他问好。这样的一份情谊,他从来不愿意领受。尽管他知道小蝉的 示好是单纯善意的,但他还是无法接受这样一种猝然而至的温暖。 但他们还是结伴同行过几次。是小蝉的父母没有时间来接,小蝉 便在最后一节课上写纸条给他,问他能否载她回家。他微红着脸,颤 抖着写下一个“好”,而后便胡乱地记着笔记,写着写着才发现,整 张纸上竟全是“好”字。小蝉是个有些瘦弱的女孩,所以每次她轻巧 地跳上车后座,他都要迟疑地回头看看,见她安然地坐在后面,这才 放下心来蹬车前行。这样的担心,让他有次竟然做梦梦见自己骑车载 着小蝉欢欣行驶,穿越了许多个城市后,才颓然发现,他还没有等小 蝉跳上车,就欣喜地驶远了。他原以为可以载着她飞越千山万水,没 想到却是在那起点处,便将她丢掉了。 三 这样一份同行的情谊,在现实里并没有维系太久便戛然而止。那 时高考刚刚结束,在等待成绩的烦躁里,小蝉约他到家里去玩。为了 排遣不安,所以没有思索,他就径直去了。 这一去,他才知道错了。小蝉的父母并不怎么欢迎他,看他穿了 一身洗得发白的校服,就先把他看轻了。又听小蝉介绍说他家在小巷 的对面,神情更是淡漠。他看到墙上贴着一张张小蝉在私立学校里与 许多家境优越的同学的合影,还有在家里给小蝉庆祝生日时的照片, 终于明白了小蝉父母的冷漠。但他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安静地随着 小蝉,来到她常伫立的阳台上。 推开门的那一刻,他的心便尖锐地疼痛起来。他一直不知道,原 来自己家中的一切,都在这个三楼的阳台上一览无余地呈现出来。院 子里晾晒的湿漉漉的衣服,年久失修的围墙,一只瘦弱孤单的小猫, 晾台上堆积的白菜,父亲帮人拉货的三轮车……每一件东西,在这样 居高临下的注视里,都像一件穿了许多年的农人的棉袄,只是轻轻一 扯,便瞬间现出尴尬破损的内里。而小蝉,就在这时,无意地插入一 句:好多年前,我就开始注意你了。他冷冷地回道,哦,我从不知道, 原来你还有窥视别人伤痛的癖好。 他离开的时候,就知道以后他再也不会来了。而小蝉的眼里,是 忧伤还是歉意,他也早已不再在乎。既然不在乎,那么同报北京的大 学便也没有了意义。他就这样,怀着深深的幽怨,离开了故乡,也离 开了小蝉,去了与北京相距很远的厦门。 四 这一去便是四年。为了节省路费,他只回过两次家,而且,每次 都是来去匆匆,甚至走过小巷时,连抬头看一眼的习惯,都淡忘掉了。 四年的时光,他除了想着努力赚钱供自己读书,便是四处实习,积累 经验,以备毕业的时候可以找一份待遇优厚的工作。而那些繁花似锦 的爱恋,于他则是毫无价值的事情。至于那个曾在年少的记忆里痕迹 浓重的小蝉,也不过是一件标本,鲜亮倒是鲜亮,但终归是死去了的。 但小蝉,却是间或地给他写信,并不奢望他能回复,只是一个人, 自言自语地说着。他偶尔简短地回复,语气里满是带了距离的客气, 像给一个与己无关的人留的轻描淡写的字条。只有一次,是例外的。 那时即将毕业,小蝉在沉寂了几个月后,突然打电话给他,说, 我明天就去你的城市。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边便挂断了,而且关机, 不给他丝毫解释的机会。去网上寻她,QQ头像亦是灰的。他只好怀了 侥幸,打开信箱,试图做最后一次阻拦。那封两千字的信,是他所给 过小蝉的文字里最长的。他絮叨地讲起自己年少时所受的苦痛,讲起 作为长子,应当担负的责任和付出的牺牲,讲起一个人在城市里打工 经受的种种嘲弄与鄙薄。而关于小蝉,他只提到一句话:北京比起厦 门,对你应是更合适吧。 这封信发出去后,他的心,便在一阵尖利的疼痛中,缓缓地靠了 岸。 五 小蝉的回信出乎意料的淡定,说,何必那么紧张,我不过是一时 兴起,想要散心罢了。现在,心情已经大好,不必挂虑。这样的一句, 却是不知为何,让他落了泪。他与小蝉,在时光流转中,终究是长大 的人了。 他很快在厦门找到了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此后一心一意地赚钱, 像许多外地人一样,渴盼着能够买一套房子,将自己的父母接过来, 然后娶一个温柔的妻子,将那根坚实地扎进水泥地里去。而小蝉则放 弃了外企口语翻译的工作,回了家乡,在他们一起就读过的中学里, 做了一名普通的英语老师。 一年后他回家,走过那条熟悉的小巷,下意识地抬头,向三楼上 看去,竟是空无一人。不知谁在栏杆上系了一串风铃,在风里叮叮当 当地响着,似乎叩击着一扇记忆的门扉。他怅惘了片刻,便低头继续 前行。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子的声音,扭头去看时,便呆 住了。他看到小蝉像年少时那样握着一杯牛奶,浅淡啜饮的声音,如 一只小兽,悄无声息地穿过寂静的草丛。依然是那样散漫的表情,依 然是斜倚在栏杆上若无其事地低头看着。那一瞬间,时光迅速地倒流, 回到多年前他们目光频繁相遇的午后。 他颤抖着唤道,小蝉。而后他看到小蝉送往唇边的手,倏忽定住 了。他们就这样对望着,隔着千重万重的光阴。然后,小蝉的背后, 探出一个陌生的高大男人,在她忧伤的脸颊上,习惯性地印上一个浅 浅的吻。那一刻,他听见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里挣扎着碎掉了。 他终于艰难地扭头,走开去。 也只有走开了。因为,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去捡拾这段踉跄结束的 时光。 |